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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趁虛而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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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攻略之路,道阻且長。”

一夜過。皇莊,聞衍璋從馬車裏下來,老太監養父急忙杵著拐杖來扶。

少年擺手拒絕,老太監顫顫巍巍站穩,低聲:

“可曾受傷?”

他帶上破敗的爛木門,搖頭:

“不曾。”

老太監點點頭,花白的發蘆葦蕩似的浮在天光底下:

“斑奴,那法喜寺去不得了罷?督工得了小信,說是近日京城到處嚴查胡人呢。你莫要犯險,咱們不急一時半刻。”

“亞父,”聞衍璋將那根簪子遞入他滿是皺皮的掌心,瞧著老太監渾濁的眼,淡著聲調:

“我的時間只少不多。”

“…覆國雖要緊,可抵不過命。斑奴,你是聞氏嫡支唯一的男丁啊!”

他激動地咳幾聲,才回過神,昏花的老眼打量幾下簪子:“這是….?”

聞衍璋舀水煮湯,手裏掂一把爛菜葉,邊生火邊道:

“明日拿給督工,亞父只肖說是斑奴討巧得的賞賜,特孝敬給督工抽水煙。叫他免了你這一月的煮食活計。”

老太監捏著簪子,驀地抹把淚:“苦了你啊…”

少年不為所動,早已習慣這般的生活。熟練地用缺口碗盛好爛菜粥,這晨起的一頓便算過。

涮鍋時,那巍峨聳立的皇城裏飄來一陣絲竹,聞衍璋擡頭望了望,依舊是山巒似的城,不見邊際。

老太監抖著手,瞇著眼笑起來:

“好聽,真好聽。”

即便再老朽,也不忘懷那般仙樂。他臉上浮抹懷戀,沒牙的嘴巴含糊不清唱:

“遙記當年綠映紅,習林春花濃。將軍開山一匆匆,戎馬俱入此城中。

好一個極樂無窮。

可嘆,輝煌若浮萍,水散便無蹤。只抱影獨寐,看往事盡成風…”

聞衍璋掀起褲腿擦上藥,心知養父又沈溺回往昔崢嶸歲月之中。

俱是他生下來便從未見過的,幼時許還期盼,這年歲卻早看清繁華落幕,一切如煙。

他不受影響,兀自抹藥。老太監不知想到什麽,舉著拐杖亂鞭,恨聲:

“好你個並肩王!好你個戚定坤!”

聞衍璋默不作聲,徑自去屋裏抱褥子來曬。矮小的瓦房四面漏風,唯一體面的僅一只紅木小匣。

他忙活完了手裏的事,便擦幹凈手,照例打開盒子,裏頭躺幾樣零碎東西。

一根卷做一團的弓弦,一只箭頭。

一只指甲蓋大的破損紅玉珠,一塊破爛斷布。

滿是傷痕的手指輕輕懸在上頭觸了觸,竟是不敢再碰。少年垂著眼瞼,一動不動盯著秋獵那日撿回來的雜物。眉宇間神色難窺。

戚氏該死,卻可以留一個昭陽公主。

只是她身邊那個馬奴實在礙眼。

他十指抓緊木盒,陡然泛白。

那樣的女子,那樣視奴才為草芥的女子,為何偏偏容忍一個低賤馬奴屢次近身?

呼吸發重,良久,“嗤。”

堂堂公主輕賤自己。

戚氏不過如此。

鎖上匣子仔細藏到床下,聞衍璋用樹枝在地上的黃土撥弄,來來去去,慢慢寫出兩個字——陸勵。

那胡人一幹說得並不錯,陸勵雖不起眼,卻可用。往往成大事需小人物,他先前一門心思在研究兵部尚書之流與眾皇子的暗鬥,卻忘了不同的路。

而他的二女陸菡羞…聞衍璋瞇眼,和傳聞中的大不相同。

生的艷俗蠢如豬不錯,旁的驕橫尖酸,好色貪權俱有出入。

聯想一月前的初見,聞衍璋厭惡地皺了皺眉。

舉手投足都粗鄙不堪,連尋常小家碧玉都不如。這般的女子卻將心思放到他身上,明明晃晃,還自以為藏地極好。

…難不成是那些人發現了什麽,陸勵遣女來打探?

不,踩平泥字,聞衍璋磨著手裏的鐵柄匕首,動作一頓一頓。

怎麽可能如此不著調。

聞氏滅國近百年,當年幾乎盡數慘死。這老太監養父還是在謝氏立足後的二十年才出生。

所謂遺孤之流,他們早以為清理地幹幹凈凈。

並不大會將目光轉到他身上。天底下知道他是聞氏最後一個嫡出男丁的,不超過五人。

色?可他這模樣,不比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哥。

“…”她到底想做什麽。

若是…他忽然繃了臉。

那便殺了餵大蟲。

少年擦幹凈匕首裹進袖中,望了會天估算下時辰便出去鎖門,道:

“亞父,我去割豬草。明日要送十扇豬進尚食局。”

若僥幸,許能探聽些東西,說不準還能碰上公主。

老太監若有若無的應和被鎖入朽門中。

聞衍璋漠著臉,一如往常挑起扁擔。

小胡同巷裏,陸家。

這趟出門意外地無人發現。陸菡羞躡手躡腳跑回風荷居換好衣裳後困地睡了一覺,醒來才聽攀兒愁雲慘霧地咕噥:

“小姐,昨個家裏來了好幾個門生,老爺好似不高興,在書房裏嘆了許久氣,也不曾問你去哪裏。”

陸菡羞詫異,不過很快想起來,可能是今天法喜寺的談話相幹,一定對他造成影響了。

原身老爹現在應該依然是中立派。

他得糾結站隊到哪處。

這可不行,哪個都不能站,可是不站又要被針對。

陸菡羞捂臉,太難了。

這本來不是一個大學牲該發愁的事情。

吃了碗粥,陸菡羞剛要出去溜一圈,她大姐便陰著臉來找。

“死去哪了!”

“啊,疼啊!別扭我耳朵!”

陸菡羞忙拽開陸菡枂的手,揉著耳朵瞪眼:

“做什麽?昨日我就偷跑去上香了嘛!”

原身這個大姐長得和妹妹截然相反,是個看似清靈秀美實則強悍暴躁的夜叉。只大陸菡羞一歲,卻同半個娘似的,處處管制她,恨鐵不成鋼。

就是她,在陸菡羞趴在床上養屁股的日子裏一邊罵一邊給上藥。

陸菡羞還是挺喜歡的,不過她手勁是真的大啊。

她這個身體幹不過。

藕荷色襖裙的姑娘一聽,冷笑:

“你怕是又偷跑出去勾搭哪家俊俏公子了吧?陸菡羞,不是我說你,你要不要點臉了?再這樣我可真要嫁不出去了!你個害人精!”

原身喜歡長得好看的男子,仰慕權勢,在穿過來見到高高在上的昭陽公主一剎那,陸菡羞清楚地聽到心裏傳來的震撼,艷羨,嫉妒。

那是一種人本性中的慕強,誰都渴望坐上權利的巔峰。

然能力匹配不上野心,得到的結果往往慘淡。

陸菡羞面色微妙,可她又不好太違背人設。

大概率那些話也不能說了。

她只好無所謂地擺擺手清個嗓:

“我哪裏是勾搭公子?我是看看哪個長得好看嘛。這樣子才好幫你選,若你嫁了個醜八怪豬頭三可怎麽辦?”

她心口不一地咕噥:

“況且我真的什麽也沒做,就是去了一趟法喜寺給你我求了個好姻緣。”

陸菡羞學著原身翹著蘭花指笑起來,一雙狐媚眼瞇地妖妖嬈嬈:

“我家大姐這般貌美,又會彈琴吶繡花的,肯定爭搶著要!”

陸菡枂望著那忸怩矯揉的做作模樣便頭疼,一聲冷笑:

“你最好說的是真話!過兩日樓小將軍回京覆命,宮宴大擺。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員家眷皆可去。再如半年前那般在大街上與人撕扯,爹可真要把你送去當姑子。你自己好好掂量。”

說罷,轉頭便掀起一陣風去了。

陸菡羞一楞:這原身到底幹了多少破事?

等下,陸菡羞一激靈。

樓小將軍,樓毅,那不就是男二嗎!

雖然有些劇情她記得不清楚,但是人物陸菡羞大體都刻在心裏。

這個樓毅是昭陽公主的青梅竹馬,十一歲時便隨父征戰邊疆,立下赫赫戰功。

然而在一開始,公主未重生前,樓老將軍帶著兒子通敵叛國,投靠了男主裴止風,成為麾下一員。

戚氏皇族男丁全部噶了,活著的就剩二公主戚玉蘭和五公主戚雲月。

而重生後,公主記恨樓小將軍,又在裴止風的挑撥之下徹底與他劃清界限,只將他當成穩定邊疆的工具。

陸菡羞熬夜看到中間這一段時是有些遺憾的。

樓毅應當是整本書裏最光明磊落的人了。

他愛的是民,雖冷硬不善言辭,可對公主一片癡心。即便遠在關外也堅持不懈寄去心意,一守就是半生。

這次這個宴會的重要劇情點陸菡羞記得不太清楚,但是,樓毅會出現,裴止風肯定也會出現暗中搞事。

而宮宴嘛,皇莊最近肯定日日要送食材進去。

以此類推,聞衍璋也一定頻繁出入宮中。

陸菡羞一拍手,微笑——機會這不就順理成章來了?

他救了她,她正好在宮宴上狀似漫不經心的驚鴻一瞥,然後以報恩為借口接近。鐵杵磨成針,再冷硬的心也有融化的那天。

而他和男主男配差距太大,沒有意外應該會自卑。

咳,雪中送炭的安撫多美好?

雖然她陸菡羞是個母單,但看的小說多啊。

寒冬臘月,隨著一眾氣派的馬車,陸菡羞抱著新買的手爐圍著狐貍皮圍脖坐在馬車裏,撩開簾子時不時張望。

瞅了半晌,偏門果然有一串灰撲撲的貨車魚貫而入。

那後頭堆疊成山,若不意外,就是食材。

她瞇眼,聞衍璋是哪輛車?

遠處驗貨的太監叫道:“貳拾伍,拿號牌!”

接了守門太監的牌子,聞衍璋繼續駕車往裏去,卻感覺有一雙灼灼的眼好似盯著他。

他沈眸,不動聲色地轉臉,驀地一頓。

趴在馬車上到處瞄的可不就是那陸菡羞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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